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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十五 花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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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瀞靈庭的彌生月,來得如同往年一般平淡而又不容忽略。

豐沛的桂川水仍舊平靜蜿蜒地流淌,折射著春日的柔陽將整條河面都輝映得明亮而夢幻。河畔新生的芒草和暈染著綠意的垂柳,將吹拂而過的風都染上了些許青碧的意味。

循著這分花拂柳的春日熏風向河畔望去,枝葉掩映處的那一抹瘦削身影,在這一隅盎然春意之中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大人,時間已然差不多了。”在朽木家後院墻的拐角處觀望許久的老管家,看著越升越高的太陽和面前不遠處那仍舊絲毫沒有移步之意的淡漠男子,終於忍不住出了聲開口提醒。

那日到如今半年有餘,朽木宅上上下下終於逐漸適應了自家家主大人每日清晨都要在這桂川之畔凝立片刻的新習慣。

“嗯。”

輕哼了一聲算作答覆,自半年前平亂回返後便愈發沈默寡言的年輕家主又多看了一會兒不遠處桂川水湄之間那一小片空地,回轉之時眉宇間便漾出了一絲奇異的神色。

雖然老管家並不清楚這一片小小的宅後空地有何吸引人之處,看到自家白哉大人柔和了半分的面部線條也終於明白了些什麽。

大人他,怕是又在想念小姐了

待將從王庭來的尊貴使者引入南苑旁的一間會客室,老管家在離開之前多看了一眼正在相顧無言的二人,終於還是悄無聲息地嘆了口氣。

去年秋日的那場令人始料未及的異動,終於在護庭十三隊的鎮壓和安撫之下逐漸平息下來。如今半年過去,行走於春日裏繁華的街市之上更是已然看不到半分彼時的慘淡光景。而在此次平亂之中居功至偉的朽木家,不僅完全擺脫了夥同亂黨的嫌疑,更是因此獲得了無限的榮耀和獎賞。

看起來一切都很完美,除了那自離家之後便音信杳然的小姐,以及在新年前自家白哉大人謁見靈王返回本宅的同時帶回的,不久後便會與王族公主聯姻的爆炸性消息。

在朽木家一眾家老們看來,這位歷來固執己見甚至有些離經叛道的年輕家主今次終於盡到了一次“家主之責”。而之後源源不斷而來的賞賜和王庭使者的頻繁到來更是令這一群“對朽木家忠心耿耿的老人們”恨不得不顧年節將至,便要住進朽木家的神社日夜參拜以感謝先祖護佑。

朽木一族與靈王原本便是近親,在這漫長的數千年中為了加固這份血緣羈絆而進行的聯姻更不少見。若按照輩分算來,如今常常需要往返於王庭和瀞靈庭的這位琉璃閣下,與朽木家的家主大人甚至算得上遠方表親。然而只要一想到作為聯姻事件主人公之一的,是自家冷淡沈默又極有原則的白哉大人,老管家總會默默選擇停止去想接下來的事情,轉而專註擦去頭上莫名出現的汗水。

所以他也總是會忘記,自家家主說起這件事時並未有絲毫改變的面部表情和平淡氣息。

“咚——”

仿佛自已到來的每個開場白,就是春日陽光下閃耀的石庭,以及將這爛漫春意轉為一室幽禪的,竹筒發出的規律“咚咚”聲。

“琉璃閣下遠道而來,”自打開的移門外收回視線的家主大人終於端起茶杯開了口,“待此間事畢,再請閣下移步茶室,以全在下待客之禮。”

隔著裊裊升騰的霧氣,琉璃覺得面前這位自見了面寒暄之後便散發著不動如山生人勿近氣場的家主大人此時看起來終於柔和了幾分。

“白哉殿言重了,”歷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藍衣使者欠了欠身,同樣捧起了手邊的茶碗,入口的清冽而甘醇的滋味令他周身流轉的氣息更為溫和,“是蒸青玉露啊,即使在茶室之外,白哉殿對茶事仍舊如此一絲不茍。”

“閣下過譽。”白哉放下手中被燒制得帶著春日青空色澤的溫潤茶碗,擡起視線時面上也帶了三分暖色,“不知這一月之間露琪亞可好。”

不知為何,琉璃此次並未馬上接口。而就在這微妙短暫的安靜瞬間,回廊外石庭的竹筒又發出了“咚”的一聲。

看著面前一臉淡然,卻掩不住雙眸灼灼之色的年輕家主,藍衣藍發的王族使者好不容易忍下調侃的欲望,面上卻不顯山不露水地打起了官腔,“這個自然,請白哉殿放心。”

“……”

“說起來,櫻花的花期也就在這幾日了吧,”再次將半張臉藏在天青色的茶碗之後,一雙眸子都快要瞇成線的琉璃顯然很是享受面前這張平素喜怒不興的面癱臉上,此刻出現的如同正被白爪撓心一般的表情,“去年差不多也是這個時節,那時候露琪亞小姐接到靈王殿下禮物時的表情,在下如今仍是記憶猶新。”

在一室清幽茶香之中,白哉眼神黯了黯,顯然不想繼續深談地將話題輕輕帶過,“不知今次靈王殿下有何吩咐。”

“婚期在即,在下自然是代靈王殿下問一句大典的準備情況,以及——”琉璃頓了頓,然後施施然地不知從何處拖出一個彩繪漆盒,端端正正地推到了白哉面前,“公主殿托在下帶給您的。”

“今天感覺怎麽樣?”

剛剛從最後一個溫泉湯池中走出,正準備換去一身濕衣的露琪亞回過神,視線掃過郁郁蔥蔥的青碧背景,定格在一襲黑衣笑容溫暖的橙發男子身上。

“啊,元氣滿滿。”

身形纖細的少女看起來氣色不錯,一雙紫瞳在水汽氤氳之下更顯得濕潤而晶瑩。她笑瞇瞇地任由男子用幹燥寬大的浴巾將自己裹成粽子模樣,一串動作親昵而自然。

“唔……看起來是好得差不多了,”年輕靈王手下不停,像擦小狗一樣把浴巾下的丫頭揉的暈頭轉向,“正好去試一下禮服吧,也該讓那群天天喋喋不休的家夥們消停會兒了,不是嗎?”

“是啊,那就送我個常住王庭的借口吧。”她奮力鉆出浴巾,頂著一頭被揉亂的黑發對一護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如同那些年他們一起胡作非為的時光一般。

送走琉璃已是午後,換回一身家居常服的貴公子信步走進尚未開花的櫻花林,熟門熟路地靠坐在那一株枝幹亭亭鄰水而立的櫻花樹下,一手拂過手邊的漆盒,一手像想要擋住那些粼粼波光一般蓋住眼睛。

就在那麽光影轉換的一瞬間,那些往日的記憶便如同出閘的洪水一般傾瀉而出。

也是燦爛的午後,也是在這株櫻花樹下,周圍是飛旋而下的纖弱花瓣,耳畔是熟睡少女平靜的呼吸聲。而自己,也是在這揉碎的日光間,第一次從那一雙紫瞳中看到自己。

看到自己眼中的關切,欣喜,和眷戀。

在朽木宅處處都留下你的氣息,用了不長不短的六十年。

而你走進我心裏,只要一瞬。

白哉擡手打開漆盒的蓋子,不出意料地看到那枝血色斑駁的芒花。

——“白哉,露琪亞腹部的匕首帶有法力和詛咒,想讓她繼續活著就讓我帶她走。”

——“而且……這位‘緋真夫人’,你不想向露琪亞解釋些什麽?”

彼時結界倒塌之後,那位面色和服色一般漆黑的靈王殿下看著自己眉宇糾結,而口中吐出的話仍舊犀利一如往日。

“……等她醒來,請靈王允許我朽木白哉前往王庭探望。”

“哦?朽木家主事忙,也許忘記了露琪亞早已不是朽木家的人。”一護望著面前神色難明的朽木家主,手中不停,將已然被卯之花封印的露琪亞交給琉璃和瓔珞,“你們二人速與卯之花隊長回王庭,把這丫頭交給天示郎【1】。”

“我會將她重新帶回朽木家。”

“以什麽身份?義妹?”一護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一般咧開嘴,而眼中卻一片冰寒,“十年前我沒能力阻止你帶走她,而十年後,我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等她醒來,我會向她,求婚。”

他早該承認,自己放不下她。

在自己面前,在四楓院夜一和浦原喜助面前,在兩個番隊的眾死神面前,這位一向冷漠的朽木家主,毫無猶豫地說出這句話。

而如今,朽木家主與王族公主聯姻已是眾所周知板上釘釘的大事。

一護看著逐漸消失在氤氳水汽之中的纖細背影笑了笑,“露琪亞你說,此時瀞靈庭的人們是不是都知道,瀞靈庭第一黃金單身漢求婚失敗的消息了?”

這一年瀞靈庭的櫻花開得格外早,也許是這個三月過於陽光明媚的緣故。

而令這過於明媚的陽光都要黯然失色的,是王族公主與朽木家主的盛大聯姻大典。

曾經在一年前遠遠看過朽木家院墻外那些颯颯飛揚的王幡的普通民眾表示,今年那些顏色漂亮帶有金色王族菊紋的大旗仿佛更多更漂亮了。

而朽木家一年一度的櫻花,更令這個春日奢華綺麗的景色成為未來數十年流傳在瀞靈庭的盛大物語。

然而只有宅中之人才知道,這個盛大典禮的兩位當事人,在被繁冗覆雜的各種儀式以及那群又愛喝酒又愛起哄的貴人們折騰了一整天之後,在私下又要走了兩個小小的繪飛櫻白瓷盞。

淺淺的瓷盞中蕩漾著月光的,是口感綿軟而悠長的伏見酒。

一口,兩口,三口。

待早已卸去發上具換下繁覆沈重的十二單衣,只披著烏發著一襲正紅繡飛櫻流水紋樣長振袖禮裝的少女擡起頭,對面清冷男人一雙紫灰瞳孔中的笑意便毫無遮掩地映入眼中。

“傷剛好,就這麽老實地喝了三大口麽,我的小公主?”

手中微涼的瓷盞被拿走,然後傳來的是溫熱的手指包裹而來的觸感。

“大哥……”晶瑩地紫瞳眨了眨,還是抹不去突然湧上眼角的濕意。

“現在,靈王殿下才是你的大哥,”低沈的笑聲傳來,白哉將纖細的少女擁進懷裏,下頜抵著她的額頭輕聲說,“該叫我,但那【2】”。

露琪亞被那一句“但那”驚得忘了之前自己想說些什麽,只好閉上嘴巴繼續聽這位今晚明顯談興高昂的白哉大人接著說,“還記得你……剛醒來的那一夜,我對你說了什麽嗎?”

說了——什麽?

怎麽會忘記呢。

那一夜的月色與今日一樣好,她覺得自己睡了好長好長一覺,終於可以在這澄澈的月光之中神清氣爽地醒過來。

可是神清氣爽倒是沒覺得,因為在睜開眼睛之前,渾身的銳痛和無力感便已鋪天蓋地地向她湧來。

露琪亞皺著眉頭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自己看了六十年的——不,不是背影。

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此時正端坐在自己身邊,一雙紫灰色的雙瞳不覆往日晶瑩,令她一瞬不知今夕何夕。

——是……在洛の町被一群虛圍攻那一次嗎?

——還是……竹林深處那一只擋路的人形虛做的好事?!

——還是……

看來自己真是打了不少架了,還每次都害得自家大哥不眠不休好幾日,真是罪過。

她疲憊地笑笑準備閉上眼睛,耳邊卻傳來熟悉的低沈嗓音,“醒了?要不要喝點水?”

——好像有哪裏不對……

——他沒有告訴自己要一起去春日祭,也沒有碰自己的額頭……

——啊,想到哪裏去了?!

露琪亞一邊在用混混沌沌的頭腦糾結,一邊無意識地吞下餵到嘴邊的水,突然覺得自己就像一棵久旱逢甘霖的某種植物。而這種感覺太過幸福,令她忘記了此時正欠著身餵自己喝水的,正是令她糾結不已的白哉兄長大人。

“我還沒有回答你的問題,”看著喝過了水正迷迷糊糊一臉饜足的露琪亞,旁邊原本準備板起臉來的某人的語氣不自覺地軟了一半,“很不好。”

——?!什麽,很不好。

“我是說,露琪亞,你的空蟬,用得很不好。”低沈的聲線帶著暗啞和顫抖,使得原本就比往日沈郁了三分的聲線聽起來令人心頭泛酸。

——空蟬?

腦中有什麽一閃而過,而在她還睜著眼睛發呆的時候,眼前逐漸擴大的黑影令她回過神來,然後是額頭上柔軟的觸感。

“這一次,我絕對不會放開你。”在溫熱的唇擋住自己所有的疑問和驚訝之前,這是她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那一晚大——但……桑,咳,說了好多話,您……您是要問哪一句?”

不知是被想起來的內容還是那從舌尖溜過的一聲含混不清的“但那桑”惹得滿臉通紅的露琪亞下意識地想把頭藏進那個溫暖又安全的懷抱裏,卻因為覺得這個姿勢過於暧昧而猶豫了一瞬,就被某個腹黑氣場全開的男人趁著這一瞬勾住了下頜。

“那就幫你想起來,”帶著一絲微醺的氣息落在耳畔,露琪亞縮縮脖子,卻透過屏風側的圓窗看到劃過一輪圓月的流雲和在月光下蔚然如海的潔白和細粉。

“我愛你,露琪亞。”

她看到一片花瓣飛離枝頭,而在她沒看見的地方,那片花瓣悠悠飄落在錦鯉游曳的池塘,漾出一圈一圈淡淡的波紋。

花朝物語

之二十五、花朝



作者有話要說: 註:

【1】天示郎:麒麟寺 天示郎,零番隊隊長之一,擅長治療,浦原喜助的溫泉療法就是借鑒他的治療手段。

【2】但那:日語直接音譯,意思是“親愛的”(指丈夫);也有“大哥”的意思。

這是正文的最後一章了!!看看這個時間……可懼啊……阿蹤昨天剛剛考完試,覺得最後一章實在不好意思再拖了,就更到了現在,快來表揚我【化身索吻狂魔。。(眾:你行了吧,之前天天拖稿放人家鴿子的家夥我們不扁你就不錯了!!)

當然,阿蹤會寫一些番外和小劇場的,把之前有些不清楚的部分大概解釋一下,以及婚後甜寵(??)之類的?當然這要等阿蹤再次有時間,因為即將又有一波考試襲來。。。

咳咳,阿蹤一般喜歡把最重要的事情放在最後說。

這是阿蹤的第一篇文,雖然數據很不好,但是阿蹤已經很滿足了。因為自己享受到了編一個故事的快樂,最重要的是認識了幾個很好很好的妹子【正經臉

謝謝阿鴛,你對《花朝》的意義無可取代,要不是你我估計早就棄坑一萬次了~~

謝謝小嫻,你是第一個說要熬夜全看一遍的好妹子,謝謝你對花朝的喜愛,另外一定要註意好好休息。

謝謝小柒,你是第一個來留言的,雖然之後米有出現過,還是謝謝你~

謝謝路人甲、雲遮月、馬上、荷花、小南南等等給阿蹤留言的朋友們。

希望看完這篇文的時候,能夠覺得很溫馨,很平靜,很治愈。

阿蹤沒怎麽寫過文文,如果能夠讓你讀完之後會心一笑,阿蹤做夢都會笑醒的。

祝所有耐心看到這段話的親愛的們開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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